警方“退场” 云南保安行业重新洗牌

　　10月30日，连日阴雨的昆明终于放晴。

　　这天上午11点，昆明某派出所30岁的保安队长王志辉带领队员在辖区巡逻。此时，云南卫通保安服务有限公司36岁的特勤大队队长牛云龙正为上海一家客户制订宣传展销活动的安保方案。

　　工作日的上午，两名队长都十分繁忙。忙碌带来收入，“在所领导的照顾下”，王志辉每月能拿2000元出头，而他的同事每月仅有1300元。同为队长的牛云龙，目前月收入1-2万元。

　　二人所处的保安行业，正面临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场变革。公安部规定，全国保安行业要在今年内完成脱钩改制—即公安机关退出保安经营，不再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原本占保安市场主导地位的公安办保安公司将全部改制，或撤销，或委托拍卖。在这些单位任主要领导的在职民警如果想继续留在保安公司的岗位上，必须扔掉“铁饭碗”。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重返原公安岗位。这意味着，除了押运服务仍为国资控股，中国保安行业的市场化时代即将开启。

　　对于这则行业内的重磅新闻，王志辉并不知情。比起行业改制，他更关心孩子的学费以及自己将来该转行干什么。但牛云龙很期待，作为云南为数不多的民营保安公司的一员，他已在“改制”中发现了自己更光明的未来。

　　云南14家公安办保安公司要改制

　　9月中旬，中国前首富、杭州娃哈哈集团董事长宗庆后在杭州上城区住处附近被砍的消息震惊网络。虽然此事最终认定为“意外”，但网络上，有关这位低调简朴的首富为何不雇保镖的讨论仍在继续。

　　在百度里搜索“保安企业”“脱钩改制”等关键词，《闽91家保安企业完成脱钩改制》的新闻跃然眼前。福建76家普通保安企业改制主要采取移交、注销和转让三种形式，公安机关在保安企业中的各类资产全部剥离，改制后，保安企业均不冠以公安机关的名称，不挂靠各级公安机关及所属企事业单位。

　　这两则新闻本无何关联性，只有保安行业的业内人士知道内情。随着国内的保安企业脱钩改制逐渐完成，越来越多的民营资产将注入保安行业，而提供类似“保镖”等随身护卫贴身高端服务，将成为民营保安公司的主要业务之一。

　　保镖，古代是指镖局里负责给客户押运贵重物品的镖师，他们“受人钱财，保人免灾”。在现代，保镖却一直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诨名”。直到《保安服务管理条例》实施后，才换了个文雅的称号—“随身护卫”。

　　在云南，占据云南保安行业半壁江山的昆明保安（集团）有限责任公司运营多年，却仍没有开展随身护卫业务。云南为数不多的几家民营保安公司，也是近年来才开展类似业务。

　　今年，公安部发文要求全国的保安公司年内必须完成脱钩改制工作。业内人士分析，此次改制主要是为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服务行业逐步对外开放做铺垫，保安行业实际上也属于服务行业的一部分。

　　都市时报记者联系了云南省公安厅治安总队与昆明市公安局治安支队，希望采访云南保安公司改制事宜，但均被告知“暂不适宜宣传”。

　　据2010年的统计数据，中国的保安公司大多是公安办的保安公司，从业人员达300万。虽然2010年开始实施的《保安服务管理条例》中规定私人可办保安公司，但保安市场仍未完全放开，个人要办保安公司仍需经过层层审批。

　　在公安部下发的文件中，给各地公安办的保安公司指了4条出路：移交国资委等政府专管部门、资产重组（让企业管理人员持股）、全部转让私营企业、直接撤销。此外，有押运业务的企业，国资必须全额或部分控股51%以上。

　　都市时报记者了解到，目前，昆明市由公安机关办的保安公司有11家，省公安厅开办的有3家，全省民营保安企业23家，加上自建的保安组织，昆明市的保安从业人员有6万人。业内人士认为，改制对于我省近3万名公安办保安公司任职的保安来说影响不大，而且他们的待遇还有可能提高。但对于在这些保安公司任职的近70名云南在职民警来说，他们已到了做出选择的时候。

　　除此以外，更重要的是，公安机关拱手让出的这块“大蛋糕”也将给保安行业的民营领航者们带来巨大的商机。但是，民营资本如何瓜分这块“蛋糕”，作为“裁判员”的公安机关将如何设定民营保安公司准入门槛，目前仍是个谜。

　　“大家走投无路了才来干保安”

　　迈入而立之年的王志辉时常会想：“如果当初我没干保安，我一定比现在有前途。”

　　这名30岁的保安，是昆明保安从业人员的一个缩影。2003年，从云南某司法干部学校毕业的王志辉被招录到官渡区巡特警大队。“当时年轻，对金钱没什么追求，只想着在警察队伍里，感觉还可以。”最初，他只拿350元的月薪，保安工作一干就是10年。

　　在官渡待了一年后，王志辉到了现在的派出所。如今，“所领导都换了好几届了，我还在这里。”王志辉说，由于各方面工作比较出色，他的工资涨到了2000多元。一般保安每月只能拿到1300元。

　　但是，王志辉很清楚自己的职业定位。“这个工作只是过渡，干不得一辈子，以后还得找其他工作。”

　　王志辉也注意到，许多同事都是来“过渡”的。“以现在的生活水平，1000多元工资连保证生活都有问题。大家都是无奈才来干保安，起码包吃包住。有好的工作，很快就走了。在我们所上，保安能干到2年的已经很长了。”

　　更令他难受的，是保安员不受尊重。执勤中，他常被人指责：“你一个小保安，管得了我吗？”对此，他已“见怪不怪”，但一些新来的年轻保安却受不了被轻视，往往选择另谋它业。

　　不得不承认的现状是，不仅公安办的保安公司，云南23家民营保安公司，主要业务几乎都以简单的人力派驻服务为主，即“我给你派几个人，你出钱”的初级服务与低价竞争模式。

　　与中国大多数劳动密集型产业一样，处于“初级阶段”的云南保安公司也有招人难的问题。业内人士回忆，早在2004年，昆明保安公司门口的应聘队伍还排长队，保安公司挑人时优先选择“形象好、年富力强、部队转业”的。到2006年时，供需状况基本持平；到今天，招人难已成为困扰保安公司的头等大事。每逢过节、农忙等时期，各家保安公司的人员都面临一半人手流失的窘况。因为人手紧，一些保安公司只有通过鼓励加班，支付加班工资来弥补。这也导致保安服务质量进一步下滑，造成恶性循环。

　　云南“随身护卫”待遇月薪过万

　　当然，也有一些保安行业的从业者嗅到了商机。除了提供低端的“人防服务”外，近几年也逐渐涉足“随身护卫”—即类似保镖的高端服务。

　　云南卫通保安服务有限公司，是一家民营保安公司，目前有保安队伍4000人。2011年开始，公司开始招聘“随身护卫”人员，并成立了特勤大队。与一般低收入的保安员不同，特勤大队的队员们收入均在8000元以上，队伍规模约百人，一直十分稳定。

　　“2011年，昆明来了个明星，需要提供随身护卫服务。于是我们直接联系了少林寺。”总经理郑鑫介绍，那一次，公司招了11个武术学校的学生，这些人打过比赛，不少人还有名次。但很快，郑鑫就发现，武术学校的学生功夫过硬，但“脑子不够灵活”。“比如敲门，他们连报告也不会喊，服务意识不够。”

　　随着此项服务的开展，郑鑫逐渐发现，“特种保安”相对于一般保安要好招多了，因为工资高，队伍的稳定性也高。“我们要求他们的身高必须在1.75米以上，五官端正，中专以上文化程度，懂法律，身手好，会开车，沟通理解能力强。在昆明市场上，一个身高、素质、形象都好的特种保安工资至少要开到5000元以上，才能留得住人。”郑鑫表示，昆明一些房地产企业的老总比较青睐这种随身护卫服务，这些人平时可以帮助做杂务，遇到意外情况，又能保护老总安全。

　　比王志辉大6岁的牛云龙目前在卫通公司任特勤队长，大学毕业后做生意失败，牛云龙当起了保安，月薪1300元。如今，他已是卫通公司的特勤队长，月薪1万-2万元。在特勤大队，队员们的平均月薪都在万元左右。

　　作为一个本科生，从最初“在街上执勤都低着头，怕碰到熟人”到如今底气十足地告诉亲朋“我是特勤保安队长”，牛云龙在保安行业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如今，云南保安行业改制正在进行，公安办保安公司正陆续展开清产核资工作。据了解，云南警方更倾向于将这些公司移交国资委，但目前最终方案尚未敲定。

　　这块市场化的“蛋糕”今后究竟能做多大？作为“裁判员”的公安机关目前也不可预知。但显然，郑鑫和牛云龙们都充满期待。

　　都市时报 记者 刘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