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管雇保安“自保” 防谁呢

　《法制文萃报》观察员：林寒

　　近日，一则新闻让舆论大跌眼镜：广州市城管执法局萝岗分局花费56万元，外聘保安公司负责拆违行动的安保工作。而就在舆论围绕“城管雇保安‘自保’”争议四起的时候，另一起与城管相关的悲剧发生了：10月16日厦门市同安区城管人员在执法过程中，被人泼硫酸，18人入院治疗。乍一看，两起新闻中后者似乎为前者提供了一定事实依据，但在笔者看来，任何一起恶性伤害事件固然都令人痛心，从而令有关部门有所防患，但相对于层出不穷的城管暴力执法，当下城管部门第一要务不是急匆匆雇保镖防身，而是更多自省如何防止权力被滥用。

　　百姓不解：城管咋成“弱势群体”

　　据媒体报道，在广州市政府采购网上，这项城管聘用保安的外包采购成交公告显示，广州经济技术开发区保安服务公司提供的服务包括保安人员、大巴车和中巴车。这些保安人员主要协助拆违行动，每天工作小于、等于6小时，每人每天工资为119元。每天工作大于6小时，每人每小时19.5元，中巴车每次990元，大巴车每次1490元。

　　“外聘安保人员实在是无奈之举，因为城管拆违时人手不足的问题非常突出，特别在城乡结合部，城管执法人员往往会陷入违法者的包围抗法中，执法人员实在无法招架。” 广州市城管执法局萝岗分局有关人士表示。

　　据这位人士介绍，拆违行动中安保人数的多少，取决于违建面积的大小。一般来说，上万平方米的大型拆违行动，出动的安保人员都在100人以上，如果几百或者上千平方米的中小型拆违行动，则需要20至30名安保人员。“但在遇到突发情况时，安保人数会随时调整增加。”

　　“简单来说，安保人员最大作用就是在现场拉起警戒线，并且在警戒线上值守，把关各出入口，严防外来人员进入拆违现场捣乱，保证城管执法顺利进行。”这位人士说，同时通过现场警戒，避免发生聚众闹事或暴力抗法等情况。

　　对于花56万元请“外援”究竟值不值，该人士认为，“城管执法人员本来就编制少、人数少，现在通过合规程序外聘安保人员，增加辅助执法力量，从而令执法得以顺利，执法人员的安全得到保障，因此作用还是明显的。”

　　需要指出的是，该人士还表示，其实外聘安保人员的做法，与聘用城管协管员的做法大致相同，两者都是现场辅助协助执法。

　　在这位城管专业人士口中，从聘用城管协管员到聘用安保人员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小事，但在百姓眼中，这却是惊世骇俗的大事。事实上，城管一向给人的形象多是暴力，粗暴执法是其家常便饭。可就是这样一支队伍，如今却花费巨资来聘请安保，真的让人觉得有些好笑和不可思议。恐怕一般百姓都不明白，已经如此彪悍的队伍，咋就成了弱势群体，还需要别人来保护？

　　以此次事件的主角来说，今年8月，广州全市城管队员就统一配备了防刺衣、防护手套、防护头盔、防护盾牌、全频加密对讲机、胸挂摄像头六件套，可以说是从头防护到手。没想到，这样的保护还唯恐有所不足，如今又有了新的待遇，工作时还有了贴身的保安。这不让人“羡慕”都难。

　　按照当初媒体的报道，广州城管配备防护“六件套”的时候，有关人员极力说明这是“只用于防护而不用于攻击”。现在看来，此次对聘保安原因的官方解释可谓是这一说明的翻版，意在强调这是为了更好完成工作。笔者姑且认为这是事实。但问题是，在拆违之时，面对全副武装的城管，外加人数众多的保安助阵，即便这些保安完全文明地面对任何情况都不动群众一根手指头，不参与任何情况的“打架”，但如此阵仗，根本不是一个责任政府(部门)面对群众的应有做法，倒像对待黑社会和土匪的架式。

　　本来，面对拆违工作中的暴力抗法，在城管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聘请一定量的保安人员维持拆迁现场秩序，也并非绝对不可以，但当地城管人士的一番聘保安非帮城管“助威”或者“打架”的言论，却给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无限遐想。

　　于是，更深层的疑问也就接连不断了：这些安保人员，素质参差不齐，没有受过专业的培训，也没有执法权，又如何能够保证其在“维护秩序”的过程中遵法守法，不做出违规和冲动的事情呢？如果这些人员与百姓发生了矛盾，伤害了百姓，那么这个责任又该谁来负呢？有了这些安保人员的“保护”，那么城管人员是不是也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呢？以前一旦出事了，都会有临时工出来顶罪，以后是不是再出来顶罪的就会成为“外聘安保人员”了呢？但这样一来会不会又让我们早已见怪不怪的“临时工之恶”再次升级呢？

　　在此，笔者更想问一句，如果说城管执法真的有风险，需要保护，那么老百姓在有关部门的执法下同样存在风险，同样需要保护。老百姓与拥有执法权的部门相比更应该属于弱势群体，如果执法部门可以花纳税人的钱聘请安保，那么一旦冲突发生，没有公款的老百姓，他们的安全又靠什么来保障呢？

　　被泼硫酸：互伤悲剧何时休

　　如果说广州城管聘保安自保更多的是被公众讽刺与嘲弄，那么发生在厦门的这一幕，则是让人多了一份深思。

　　10月16日厦门市同安区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人员在执法过程中，被人泼硫酸，18人入院治疗。目前，肇事的邵姓父子因涉嫌妨害公务罪，被警方采取刑事强制措施。肇事者使用的硫酸来自一瓶矿灯电池补充液。

　　不过，这次不是城管单打独斗，而是厦门市同安区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参与了国土部门的统一联合执法，至于执法现场缘何失控，官方至今未作表态，事件显得扑朔迷离，坊间于是变换各种角度进行破解与猜测。

　　暂且不论谁是谁非，因为最终调查结果相信警方会向社会有个交代。但笔者想说，向城管泼硫酸事件后，大家该冷静一下了，因为某些幸灾乐祸的言论已经超越了人性的底线，让人不敢苟同。

　　这一事件发生后，公众看到，无数网民参与了新闻跟帖，但很少有人发出理性的声音，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发来“贺电”，什么安徽人民发来贺电、深圳人民发来贺电，甚至还有纽约人民发来贺电。网民们的欢呼，一点也不含蓄，他们把对城管的不满写在了网上。不过，虽然城管的口碑并不让人满意，但不管哪一方使用暴力，都与文明社会格格不入，因此作为一个懂法守法的公民，理应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看问题，而不是一味地煽火浇油、落井下石。

　　其实，即便厦门城管与老百姓发生冲突，即便城管有错在先，也不应失去理智，向城管泼硫酸，须知这种杀伤力很强的“武器”，会给公共安全造成严重威胁，不管哪一方谁也不能使用，否则必然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我们认为，城管被泼硫酸，网民不可感情用事，大家都与道德与法律相伴而行了，良知、理性与正义才能成为主流。

　　不可否认，当前在我国，城管和商贩之间的暴力冲突可谓不绝于耳，几乎是每天都在上演。当城管与商贩发生冲突时，人们无一例外是同情商贩的。实际上，冷静下来去看城管，他们也是基层的一个群体。他们绝大多数工资待遇并不高，但安排的活一点也不少。比如驱赶小摊小贩是他们的事、维护城市治安在街头巡逻也是他们的事，配合其他部门参与行动同样也是他们的事。如此次18名城管被泼硫酸，便是因为他们参与国土部门的统一联合执法而惨遭不幸。

　　但城管们真正的“不幸”，乃是他们已经彻底地成为了一群生活在夹缝中的人。换句话说，他们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在广大市民心中，他们的名声不佳，另一方面他们还多是“临时工”，工资低、待遇差，工作也不好干。稍有不慎，还会被辞退，缺少保障和安全感。

　　城管此种境遇的产生，有其自身原因，更有社会原因。自身原因是他们整体素质不高，有些人要么仗势欺人，要么只顾罚款或收钱，根本不顾及自身的形象，从而导致其影响越来越坏。至于社会原因，根本在于如今城市追求政绩，一方面是大拆大建太多，另一方面执政者却少有让居民满意的城市规划和合理补偿，更别提有让小商贩们安定经营的场所，所以在城管与市民的种种对抗中，大家都是疲于奔命。

　　反观国外，为何就不会出现我们常见的情形呢?道理很简单。只要你实实在在做到人性化管理和服务，也就不会出现什么暴力事件。如多规划些摊贩经营场所，不仅方便了广大市民，也给很多人提供了就业岗位。与此同时，多听听当地民众的意见和看法，能广泛照顾到大多数人的居住生活利益，即便是极少数不配合拆迁的人，也尽可能做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那么，又哪里会出现诸多暴力事件呢？归根到底，执政为民的理念，究竟是不是一句空话，它能影响了许多人的命运。

　　城管创新：不在管，而在心

　　城管被泼硫酸，甚至被刺死，都是现实里确实发生的悲剧。但总体而言，城管并不是高危群体，更不是比小摊小贩还弱势的人群。退一步说，即使在拆违抑或驱赶小贩现场，面对抵抗力量，未必就弱势，更不至于到了额外花钱请保安这种地步。城管的强势地位，无可置疑。因此，即便涉事城管部门说得一清二楚——请“外援”不是来帮城管“助威”“打架”，而是负责现场警戒和隔离民众，减少与闹事者的冲突，保护执法人员的安全，也没人相信，只可能忧心忡忡。

　　有评论指出，城管雇保安背后，其实有一个最现实的问题就是我国执法环境的改善。以往拆违抑或强拆现场总能见到警察的身影，对城管而言，即使是自己没辙了还有警察这座靠山。但自从2011年公安部党委发文明令禁止民警参与征地拆迁等非警务活动后，城管逐渐失去了靠山，只能孤身执法。事实也是如此，公众欣喜地看到，在越来越多的地方，警察正逐渐从征地拆迁等非警务活动中撤出。而随着管理的进一步规范，彻底撤出势在必行。这对城管来说，压力越来越大。为了寻找外部力量的帮助，于是，便打起了保安的主意。一方面，保安公司属于经营性质，可以合法参与保安活动；另一方面，不让找警察帮忙，请保安“曲线救国”，也是一种“自保”。

　　这也就是说，“城管聘保安”是在规避“警察禁止参与拆迁”。顺着这种逻辑思考，用意再明显不过，甚至可以说，被聘请的保安某种程度上即将扮演警察的角色。说到这种份上，完全没必要深入解释了。

　　更值得一提的是，这种不可思议的做派，竟然是通过政府采购而来的。换言之，就是通过了公开采购，简直堪称“奇葩采购”，不能不说实在是匪夷所思。

　　“城管聘保安”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奇葩采购”。换个角度看问题，城管的权力是有边界的。若说其职能本是城市的守护者，那它也没权力再进一步扩张自身的权力，再去聘请社会组织人员来保护自己。请无资格参与执法的社会人员为自己分劳分忧，乃至充当不当执法的替罪羊，其结果是真正的执法人员成了“老爷”，出了事逃避责任不说，浪费了纳税人的税金不说，其不断扩张的“威势”，必然造成社会的恐怖局面，谁会不害怕齐刷刷站在自己门口的“雇佣军”呢？

　　这样“敌对”阵势下的“屈服”，只会增加民众对权力的不信任。其结果是，要么被威慑而表面服从，要么激发出更大的冲突。城管请保安，可能保不了安，倒像是饮鸩止渴。

　　而这些，无疑与此前一些地方城管部门执法长期存在的暴力思维一脉相承，是暴力对待服务和管理对象思维的延续。而毫无疑问的是，以暴制暴，暴力思维充斥城管界，冤冤相报就会没完没了，这是被无数事实证明必须抛弃的。也许，此次广州城管的做法，能够解决一点眼前的事情。但从长远看，这对城管的形象不但不会形成加分作用，反而对广州当地城管工作的真正理顺形成挑战。对全国其他地方城管来说，这样的思维同样是不可取的，它加重的只会是城管与民众的对立情绪，以及城管推进工作的难度。

　　纵观之前新闻中报道的一些群众与城管冲突的案件，大多都存在城管胡乱执法，甚至暴力执法的情形，才会导致矛盾的升级，进而演变成冲突。所以，要想从根本上杜绝暴力冲突的发生，城管更应该从自身的执法行为来找问题，严格执法行为，做到依法文明执法，这样才能从根本上减少和杜绝暴力冲突的发生，而不是从思想上就将老百姓置于对立面，总想着靠暴力来解决问题。如果这样的思维不改变，即便是花了巨资请了安保，暴力冲突依然会继续发生。

　　●结语

　　古人云，“政善于内，兵强于外”。市容是城市的脸面，是服务与管理出来的，不是靠“兵多将广”的阵势威慑出来的，更不是靠恶狠狠的罚款整饬出来的。良善的政策与制度，是确保城市“容颜姣好”的根本，而权力守法有序，则是比光鲜亮丽的高楼阔路更美的风景。